我用残损的手掌教材分析
这种有意在写作时间上的模糊,可以说明诗人的一点苦心。因为,戴望舒后来也没有像《过旧居(初稿)》和《过旧居》、《等待(一)》和《等待(二)》那样,把《断篇》作为《手掌》的“初稿”来处理,作单独发表。否则,人们便能够根据《断篇》推断出作于其后的《手掌》的写作时间。在《手掌》发表后,《断篇》没有再次发表,也没有编入诗集,其意图明显是让人们遗忘《断篇》。由此可见,《手掌》的实际创作时间,是故意被戴望舒模糊的,原作“1942年7月3日”是不可信的。
其次,《手掌》是戴望舒诗作的一个高峰,此作若属于1942年作品,则与同时期作品反差甚大,其他诗作难以与之比肩,可谓孤峰突起,鹤立鸡群。从1942年7月至1944年间,诗人仅写了《心愿》和《等待(一)》两首水准一般的诗。1944年以后,尽管还有《过旧居(初稿)》、《过旧居》、《示长女》、《赠内》、《萧红墓边口占》、《偶成》等幽婉深致的佳构,形成后期创作高潮,但也无出其右。这些诗章虽然吸收了现代派诗歌的某些手法,基本上还是采用结情于景或于事的传统现实主义手法,没有沿着《手掌》一诗探索,向西方现代派借鉴的道路上作进一步的拓展。这里是存在矛盾之处的。
相反,如果我们把《手掌》当作戴望舒1946年后的新作,以上疑虑即会冰释。此间,他正致力于洛尔迎、波特莱尔、阿波里奈尔、魏尔哈仑和梅特林克等西方现代诗人诗作的翻译,诗人的艺术视野更为开阔,代表他译诗的重要成果《<恶之华>掇英》和《洛尔迎诗抄》,也正在凝聚中。他的既有诗人的明丽又有学问家的精审的俗文学研究,已经得到同行专家的认同,收入《小说戏曲论集》中的论文,大都是在此时发表的。中西文化和文学传统的融汇业已走向更深层次。他有着较丰富的艺术积累,应该会在《过旧居》等佳构之后产生新的超越。《手掌》在此时出现,是瓜熟蒂落,应运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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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,从《手掌》所表现的情感内容来看,属于1946年后的新作也很符合戴望舒的境遇。在沦陷期间,诗人抒写的情绪的重点有两个方面,一是仇恨,二是等待。沦陷初期,面对日本占领军的铁窗烈火,诗人写道:
我们之中一个死了,/在日本占领地的牢里,/他们怀着的深深仇恨,/你们应该永远地记忆。
(《狱中题壁》)
诗人在更多的诗篇中抒发了“等待”的心情:
我等待了两年,/你们还是这样遥远啊!/我等待了两年,/我的眼晴已经望倦啊!(《等待(一)》)
苦难的岁月不会再迟延,/解放的好日就快到……(((口号》)
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,/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……(((偶成》)
啊!在这血染的岛上,我是否要等到老?(《断篇》)
相比之中,《等待(二)》和《手掌》二诗抒情的重点则有了转移。《等待(二)》在再现铁窗腥风血雨的画面中,融入了诗人现实的体验:
你们走了,留下我在这里等,/看血污的铺石上徘徊着鬼影,/饥饿的眼晴凝望着铁栅,/勇敢的胸膛迎着白刃,/耻辱粘着每一颗赤心,/在那里,炽烈地燃烧着悲愤。刀把我忘在这里,让我见见/屈辱的极度,沉痛的界限,……
诗中回荡着两种声音,一是“等待”,二是感到“耻辱”,以后者为基调。日本兵的残酷,激起诗人深深的仇恨。沦陷时的梗桔,诗人默默沉静的等待,并没有使诗人感到人格的失落,如今光复了,解放了,诗人却因“朋友”和“同志”的所谓举揭而蒙受耻辱。
日本人占领香港时,诗人戴望舒曾坐了七个星期的地牢,受了种种酷刑,“做柔道的呆对手”,灌辣椒水,坐老虎凳,“听鞭子在皮骨上舞,做飞机在梁上荡”,他没有供出一个人,只在奄奄将毙时被保释出狱,并且落下了致命的哮喘病。如今却蒙上“附敌”的罪名,诗人当然无法理解。他在给港粤文协会员的“申诉函”中说:“有时我惨然的想,如果我迟一个星期不释放而死在牢里,到现在的情形也许会不吧.....一也许诸君会问我:你为什么不早点走了呢?不是每一个有良心的文化人都离开了这个魔岛吗?...一戴望舒没有说明他留下来的原因,他有不能公开说明的原由。